Zodiac

【原创】二战背景架空,老梗重修《鹰和乌鸦》

李苍狗_阴阳师肝儿中毒:

《鹰和乌鸦》


我被掉落在头顶爆炸的炮弹猛地惊醒。


我立刻跳了起来,大半个身体几乎弹出战壕。伏在我旁边的将军先生立刻伸手将我一把按了回去,他的声音因为缺水而变得干燥:“保持冷静,小姐——如果你还不想那么早死。”


“……什么?”我眨了眨眼,迅速理清因睡眠而变得像一锅浆糊的脑子,认识到我们现在的处境。


轰天的炮火在我的眼前炸开了气浪,掀起的灰土和硝烟迷了我的眼睛。不过我已经基本适应了刺火药刺鼻的味儿。


“先生——发生了什么事?”


“显而易见。”他拉着我从战壕里探出头,子弹嗖嗖的在我们头顶飞过,我们迅速缩了回去。他用拇指指着炮火弥天的前方:“又开始了。”


“哦上帝……”我忍不住把脸埋进手心,“他们可真是不知疲倦。”


一个炮弹在我们前方不远爆炸了,我被掀起来的土块砸到脸,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尖叫:“——婊子养的!”我这么咒骂着,急忙滑回战壕底部,冻僵的手指死命抓紧了胸口的相机。


我立刻检查了我的相机。它虽然布满划痕,但是索性没什么故障。这个相机为我忠实地记录了我所看见的所有战争,自从我跟进军队之后。


对方的炮火仍在轰炸。这个村子早已化成一座废墟了。被烧黑的碎石瓦砾胡乱堆在地基上,断口溅上了血,被灰土糊成黑褐色,几点肮脏的雪沫粘在断口上。远一点,被烧焦的枯树上停着饥饿的乌鸦。这时我发现天上,我们的头顶,正盘旋着一只深色的鸟。


它也是乌鸦吗?——我不知道。


我控制不住自己去想死在这里的可能性,而且是和我所有的胶片一起。想到这里我有些难过。


我试着用哈气的方式温暖我的手,好让它们能够更容易地按下快门。一枚流弹击中了我身边的枯树。我忍住不去看它。抬起头,天空是铅灰色的,上面还弥漫着黑灰和硝烟,看起来厚重而且冰冷。


我又开始咒骂:“真该死……这见鬼的天气。”这时我意识到,老天啊,如果我那所教会学校的老师听见我这么说话,大概会以为我疯了。


“可能快下雪了。”军官先生用他的望远镜看着对面。现在听起来,炮火似乎没那么猛烈了,所以他暂时放松下来,滑到战壕底部,跟我待在一起。我看到他呼出来的水汽在睫毛上挂了一层白霜。


——他的睫毛可真长。我这样想着,同时又听见乌鸦的叫声。


军官敏锐地发现了我的出神——当然,也可能是我盯着他的目光实在是太肆意了,他不满地皱着眉,脸上虽然蹭满黑灰,但是依然十分严肃:“小姐?”


“呃……”我抿了抿嘴唇,决定立刻岔开话题。我简单地做了个手势:“情况……怎么样?”


“噢,糟透了。”他似乎心不在焉,根本没有继续注意我。当然,也可能是由于焦躁,因为他正浑身摸着上下的口袋。随后,军官先生抬起了头,他犹豫着问我:“你有烟吗?”


我点了点头,伸手从背包里摸出几支皱巴巴的劣质纸烟——我一个出身教会学校的女性,居然在军队里染上了抽烟的毛病,这在我二十岁之前从来没有想到——我把烟全都递给了他。他道了谢。


我的背包里现在只剩下胶片了,连最后几根烟都给了军官。没有压缩饼干,更没有罐头,甚至没有水——我们,包括我,都已经没有任何补给。


乌鸦在我头顶那棵枯树上叫嚣着。我愤怒地捡起一块石头朝它丢了过去。它歇斯底里地大叫起来,却没有飞走。


军官把纸烟夹在右手的食指和拇指间,随手在一边士兵还冒着硝烟的滚烫枪口上蹭燃。然后他挑起眉:“……这是我们的补贴?”


“是的。”我点了点头,“以前,你的士兵送我的……”说到这儿我忍不住抿了抿嘴。


我说不下去了。送我烟的男孩死在上一次守卫里,一枚流弹击中了他。在他死后我擦干净他的脸,他有一张少年人的可爱圆脸,鼻子两侧有雀斑,蓝色的眼睛像阳光里的贝加尔湖。


他理解地拍了拍我的肩膀。我睁大眼,他却已经低下了头,把纸烟凑在嘴边。他举起左手左手挡着风,深深吸了一口,灰白色的烟从他的鼻腔里甫一喷出便被凛冽的北风吹散。他半眯着眼,神情有点茫然。我注意到他有一双金绿色的眼睛,那颜色让人想起春天,就像阳光下的白桦林和鄂毕河。


我抓起相机把这一幕拍了下来。


他听见快门的声音,立刻回过神不悦地看着我:“小姐?”


我摊开手示意他只是拍照。他便不再看我,转过头去接着抽烟。


我嗅着烟草和炮弹混合的刺鼻气味。我突然意识到这是在西伯利亚的荒原上,北风呼啸着,炮火震天,碎弹片就擦着我的侧脸飞过去。


我突然非常想念壁炉、摇椅、毛毯,想念掺着白兰地的热牛奶、曲奇饼,甚至想念那种我在每一个冬天抱怨过无数次的、煤炭味的空气——总比火药味来的要好得多。


我感到非常害怕,因为我切实地知道我可能会死在这里,再也不能回家,而且以后也不会有人看到我所记录的战争——这让我觉得更加难过。


手指冻得很疼。我甚至开始想念老修女的呵斥了。


我可能要死了,我想。头很疼,我迷迷糊糊地想着。炮火的声音暂时停了下来,作为战场,这里有种不正常的安静。


我抬起头,那只深色的鸟似乎变大了,我意识到那大概不是乌鸦。然后我却想到了很多传说中的恶魔。


噢……上帝保佑我,我喃喃自语着缩成一团。我转过头,梦呓一般问我身边的军官,我的声音在颤抖:“先生……我们能离开这儿吗?”我的脑子犹如一团乱麻,它疼得好像已经被炮火炸碎了,虽然我知道它没有。我晃了晃脑袋,努力组织起自己的语言,“我是说……离开这里,离开战场——我们回城市里去!——我的猫很想念我……上帝!——我在说什么。”我的眼泪流了下来。


军官先生似乎怔了怔,随后深深地看了我一眼。他脸上的血和灰土和成了泥痂,让他看起来十分狼狈——不过我想我也差不多——但是,他的表情却异常坚定。


“哦,一定会的,小姐。”他手指间夹着烟,在空气里虚虚画了个圈,“想想吧,十几二十年后,你在你的家里,坐在壁炉边的摇椅上,还裹着一张毛毯——而你的猫蜷缩在你的膝盖上。你喝着热茶,突然想起来:噢!多少年前的冬天,我曾经跟一群大兵窝在西伯利亚平原的战壕里,又冷又饿还差点死掉!于是给你的孩子们讲起今天,然后你们一起大笑着吃掉曲奇饼——那多有趣!”


说完他对着我故意挤出一个皱巴巴、夸张的笑脸,那张狼狈的脸此刻显得无比滑稽。我忍不住停止了哭泣,破涕为笑。


他看着我也笑了。


我心里的阴霾被他冲散了不少,于是我擦干眼泪,希望把这个轻松的话题进行下去:“这真是不错……那么您呢?您会怎么告诉您的孩子……比如,”我清清嗓子学起他说话,“噢!你们知道吗?二十年前你们的父亲是个英雄!”


他却没出声。他只是默默地吸着烟。我这么闹完,觉得很不好意思,于是我试探着问:“……您会吗?我是说,会不会这么对他们说?”


“噢,我?”他弹掉烟灰,轻轻松松地笑了,“我不会。”


“为什么?”


他没有立刻回答我,而是猛地吸了一口烟,缓缓喷出烟雾来。


我想开口问他,他突然抬起头看向天空我跟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——树上那只乌鸦不见了,那只巨大的深色禽鸟似乎正追逐着一只比它小了不少的鸟雀。原来那是一头猛禽吗?我本想这么问,突然战壕壁上的一块石头掉了下来,正好落在我们身边,我紧绷的神经被吓得不轻,立刻跳到了一边——这时他开口了:“你不清楚状况吗,小姐?”


不等我回答,他站了起来,转身背靠着我身边那棵死树坐了下来——它因为战壕而被挖出了大半根系,树皮被掀去了一半,剩下的树身布满弹痕,千疮百孔。树的另一边休息着一群伤兵。


他看着那群伤兵们,自顾自说道:“我们出发时,是一支有着一千五百多人的队伍,然后我们在这个驻地遇到了现在对面那群——他们足有四千人。”他长出一口气,我不知道那算不算叹息,“现在,我们只有不足一百五十人,还要算上伤员。”


我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。我想说是的先生我知道,我一直跟你一起——但是我开不了口。


他的视线突然转向了我,甚至还笑了笑:“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?”


“我们在敌方人数二倍于我们、而且使用炮火猛攻的情况下,守住了这里整整一周!”他说这话时身体站得笔直,甚至还骄傲地挺了挺胸膛,“这是一个奇迹!”


我点了点头,隐约觉得冻僵的鼻子上有温水流过,一路淌进嘴里,掺着灰土,又咸又苦。


是的,我其实是知道的。


我心里非常清楚,他会死在这里,那群伤员也会,他们都会死在这里——就像那个脸颊有雀斑的男孩。


军官先生不以为意。他耸了耸肩:“不,小姐,别为我们难过。死在这里是我们的光荣,甚至是我们的职责——可你不同。”他抬抬下巴,示意我胸口的相机,“保护好这个东西……然后活着离开这里。”


“让更多人看见你看到的东西,让没经历过的人看见战争——这才是你所应该做的。”


说着,他向我挤出一个干瘪的笑。


我用力点头,拼命地止住泪水,却毫无作用。


“你的眼泪都甩出战壕了。”他皱着眉,我哭的厉害,他却还在开玩笑玩笑,甚至还无谓地耸耸肩,点燃了第二根烟。


风停了,我止住哭抬起头,他吞云吐雾,蓝色烟雾让凌厉的五官变得模糊,眼睛却异常清楚,就像在发亮,可是他的眼神飘渺恍惚——我能清楚地从中看出怀念。


这时他再次开口了,声音平稳低沉:“小姐……请您一定要活着离开。”


我愣了愣,还没来得及点头,就听他接着说道:“等您回到城市,写报道的时候不要说什么:一千五百人的队伍创造的奇迹以悲剧收尾——我想请您说些别的,而不是报道战况——您和我都经历了这场战争,应该知道用鲜血染成的的东西不该变成一组数据——战争在收割生命。”


他似乎不太擅长表达,但我知道他想说什么。他是对的,战争该停止了,或者说,它就不该开始。


他的手指被冻得有些颤抖,于是他摘下腰间的军用酒壶,摇晃了一下,然后懊丧地将它扔在了地上,想了想却又捡了起来,郑重其事地交给了我。然后,他接下去说道:“军人就该服从命令。我和我的军队为了家园奋斗,那他们呢?”他有些茫然的看着对方的阵地,虽然看不清,但我知道,那些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我们的胸口和头,“这场战斗他们还有……大概三百人。”


“都死了。”军官低声说,“我们的和他们的,士兵们的尸体堆在一起。”


我看着战场上乌黑的血迹,和没有机会搬走的尸体——有的甚至只是残肢断腿,我不觉得恶心,只觉得悲哀。


“他们为了什么而战?”我觉得自己明白了他的意思,喃喃自语,“这不公平。一个人的决定杀死了这么多人。”


“士兵们听着号角,抓起武器冲锋,随时有人倒下——讽刺吗?”他问我,“甚至不是为了他们自己而牺牲。”


我没有说话。他也没有。天空越来越压抑了,那两只黑色的鸟正追逐着穿过硝烟。


“他们会输的。”我突然开口,坚定地看着他,“战争会结束。”


他没想到我会这么告诉他,过了一会儿才缓缓点了点头,释然一样的笑了:“是的。我们会赢。”他顿了顿,“为了我们的故乡。”


他又沉默了。过了一支烟的时间,才抬起手,他指着远方的山脉,做了一个翻越的动作:“你看——平原的那边,是我的家。”


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,枯山被炮火熏黑,我看不到更远了。


“很远——在鄂毕河的支流上。”他露出一个怀念的微笑,“村子里有白桦林……还有果树,每年春天开白色和粉色的花,开在河边。”


“……那一定很美。”我喃喃道。


“是的。”他笑了起来,“我的母亲在河边洗衣服,头发上挂着花瓣。她有一张苹果一样的红色脸蛋,唱歌很好听——她还会跳舞。等她洗完衣服回到家,如果我家务做得好,她会给我做苹果薄饼。”


“……您有一个好母亲。”然后我沉默了。我想我能猜到后来发生了什么。


他注意观察着我的表情,点了点头:“您猜的应该没错——所以后来,我参军了。”


“我们努力战斗,不畏死亡,为的不止是能够回到家乡,也是为了我们的孩子不必担心会因为一枚炮弹失去母亲。”


我说不出话来,只能点了点头。这时我看见那只深色的鸟不见了。有亮晶晶的白色晶体从天空中飘落下来,落在我麻木的手上,引起一阵刺痛。


下雪了。


我再次听见战火轰隆,猩红的炮弹又开始了又一轮轰炸,但是很快停止了。然后,对面的号声响起。


军官先生挑了挑眉。我身后一阵衣料摩擦的细细碎碎的响动,转过身我看见那群伤员正在互相搀扶着,挣扎着站起身来。他们的绷带冻硬了,又脏又旧,有的甚至黑得发亮,染满血渍与污垢,甚至根本包裹不住伤口。我看见血顺着破碎的军服淌出来,滴在地上,有的被大地吸收,有的冻成冰。


我看见军官先生偏过身,他很快地抹了一下眼角。


一个大约四十岁的伤兵上前一步,开口问道:“到最后了吗?”


军官先生立刻潇洒的转了回去:“是的——端起你的枪,先生们,准备好——这是最后一次冲锋!”


“哈!别担心。”那个伤兵豪爽的笑了,甚至上前拍了拍军官先生的肩膀:


“……我们会赢。”


然后他转过身,面对那一群伤员:“准备冲锋!我们会赢!”


“婊子养的法西斯!”


“我们会赢!”


军官先生露出了一个放松的笑容。然后他拔出了腰间的指挥刀。我听见他好像在轻声哼着歌。


“正当梨花开遍了天涯,河上飘着柔漫的轻纱——”


军官先生和他的士兵们开始战斗了。他们在最后消耗着所剩不多的弹药。我听见在震耳欲聋的炮火中,歌声正在军人们之间蔓延,越来越整齐,也越来越大。


那只深色的鸟飞的没那么高了。我眯起眼,终于看清了它。


“喀秋莎站在峻峭的岸上,歌声好象明媚的春光——”


它是一只鹰。


敌人冲上来的瞬间,我看见伤兵们一个接一个冲出了战壕,渐渐淹没了军官的背影。


我突然发现我还不知道他的名字。


姑娘唱着美妙的歌曲,她在歌唱草原的雄鹰……


我哭着举着相机,眼泪模糊了我的视线,我的手指早冻得麻木了,动一动就疼。但是我还是不停按动着快门,哆哆嗦嗦地更换新的胶卷。我也算是战士,而这就是我的枪,我不能倒下。


——她在歌唱心爱的人儿,喀秋莎的爱情永远属于他……


我摸到了刚刚被军官先生送给我的酒壶,惊讶地发现里面还有一口酒,于是我笨拙地打开了它。我颤抖着将那口酒灌进嘴里,接着感觉到自己的口腔在燃烧。


敌人上了战壕,到我面前。


相机已经用完了最后一张胶片。


我咽下嘴里的酒,灼烧的感觉一路延伸到胃。然后把那个壶高高举过头顶——


——喀秋莎的爱情……


“敬和平。”我笑了。


——永远属于他。


我看见最后,鹰抓着乌鸦,终于俯冲了下来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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…虽然是垃圾的翻译腔练习…但也是我觉得很情怀的一个东西。不撕逼不谈人生,如对标签有异议请私聊我,我会改正。
感谢看到这里的你♡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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